听粤菜千人教头林镇国大师,从米其林大厨也不一定会做的“牛腩煲”说起。

来源: 网络 2022年12月23日 17:29

[ Teacher's teacher ]

教头

“您的老师叫什么?”

我问林振国大师时,

感觉语境有点像在问:

“上帝的父亲是谁?”

今天的风特别大,阳光和沙子互揉眼睛,疯了似的,在树丛间低吼着。那些地上“火红”和“金黄”像乱发一样被吹起,不知来处,何必问归处。按照戏剧逻辑,这时候通常会有一位大侠要出来。

如果得有一首诗朗诵烘托气氛,我想应该是辛弃疾的《水调歌头·我饮不须劝》“一笑出门去,千里落花风。”

可无论如何,大侠大概是出来吃饭的。

半个月前,我在澳门遇到了一样的天气。那个刮着大风的清朗早晨,我请求粤菜千人教头林振国大师(以下简称:国哥)带我去逛沙梨头街市,澳门人习惯叫水上街市。我想去见识下,粤菜最接地气的样子。

国哥是澳门人,非常健朗风趣,很难相信,他今年已经70岁了。他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获得中国烹饪大师终身成就奖的烹饪界传奇。身旁有人谈起这些时,他笑得眯起眼睛,从来不接话。

论烹饪创新,国哥是稳重版的令狐冲;论传统技法,就是高智商版的郭靖;论对食材的理解,他是善良版的黄老邪,什么都说。

这是我的习惯,到了一个地方,得请本地大侠扇点“仙气”给我,也许对大侠来说,只不过是些“烟火气”。而仅仅是这些,对我来说已经是武林绝学了。

很多米其林大厨连牛腩煲也不会做

国哥问我,会做牛腩煲吗?

我很心虚回答,算会吧。

大街小巷都有牛腩煲,很多外卖点单软件上甚至都能买到二十块以内的。如果我说,一份差不多量的牛腩煲要百元,有人买吗?

国哥说:“我们买一幅艺术品,不会因为笔墨很贵,所以我出更高的价钱,我们买的是艺术家的创作。但是很可惜,我们现在吃饭,看的是鲍鱼、鱼肚,我们愿意花贵的价钱,而没有去看到师傅们背后艰辛的付出,它值这个价钱。只是为食材买单,却不愿为手法,为健康买单。”

“现在的牛腩煲很少有符合我要求的。”国哥说。牛腩必须选用特定的部分,牛肋排下面的那一块半肥半瘦的肉。“那块肉要单独留下来,不便宜。现在我们大多数厨师做牛腩,用各种肚子上的边角料,就一层皮里面很厚的一层肉,然后再一层皮,最多就这样子的。现在还用高压锅做。如果说按照传统的工艺,需要慢火焖,过程要一个多两个小时。”

那这样的牛腩煲,我相信大多数年轻人都没吃过,而且也轻易吃不到。

“卖不了好价钱,又要师傅们花好多时间来做一道菜,所以现在越来越少人愿意做了。只要有人肯买单就可以,但是关键是肯买单的人不多。”

多少有点无奈,“牛腩煲”也折射出一个现实,经典菜在失传。“从牛腩煲这个例子看,粤菜师傅要注意,以前我们的传统食材怎么做。例如做一个牛腩煲,现在用压力锅烧出来的肯定不好吃,是柴的。切牛腩还要看纹路,这需要专业。调料用姜,而不用各种香料。现在很多菜都是因为一些商业利益或者说求快速的思想,都简化了。”

国哥说:“很多老菜就是因为细节,而造就了这道菜的成功,所以原始创作的时候,带着初心和带着对食材、对刀功,还有包括对烹饪技巧的一种虔诚,它出来的味道确实会是不一样的。而我们慢慢淡忘了,我们听起来耳熟能详的菜并不是原来那个样子的。”

我还记得国哥当时和我回忆起他学厨的经历,与上世纪五、六十年代大多数厨师走着相同的路,由学徒做起。12岁的国哥在澳门入行当学徒,茶市在楼面,他挂着皮带叫卖叉烧包、莲蓉包、烧卖等,行内俗称“贺寿”小工。茶市后,他在厨房做切菜的“下脚料”。这时遇上第一位启蒙师父黎泰,他是粤菜四大天王其中一位的后人,拿手炮制鲍参翅肚,一道“崑仑鲍甫”誉满中西食圈。至今,他也是国哥最佩服的人,当时却是国哥特别畏惧的人。

一年洗菜,三年砧板,没事被师傅大马勺敲头,一个都没有少。国哥说:“你以为是真的故意折磨人吗?不是。你只有熟悉到各个食材怎么切,作为一个烧菜师傅,你才能够过关。为什么现在很多人切不好,就在装盘上下功夫。因为花的功夫不够嘛!”

国哥要是再问我,会做牛腩煲吗?

我希望能自信回答,算会吃吧。

鲍参翅肚和钱之外的粤菜,大概很平凡吧?

米其林、黑珍珠、Best50、美食林、金梧桐、Food&Wine、橄榄…我把那些国内外大榜单摊出来一看,中餐和西餐都越来越本土化,成功的那些,几乎都有粤菜元素在做味觉尚方宝剑。“地方食材+招牌风味+粤菜技法”几乎成了中餐万能公式。

可结账的时候,食客最终为鲍参翅肚、松露、松茸、鱼子酱买单,这听起来相当无聊。

我问有一千个徒弟已经独当一面的国哥(还不算徒子徒孙),粤菜如此魔性,精髓该不是比土豪吧?我想知道一些真正的功夫。

“现在国内食材很多,餐饮发展也很快。粤菜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了,可是功夫菜做的人不多。早时候,香港好的师傅都跑到国外去,美国、澳洲、荷兰、英国,那边粤菜看起来不那么新颖,但保留不少真功夫。不过现在大家追求新的时代,那些老菜,也慢慢被翻出来。”

功夫都是从基本功开始的,比如食材,哪怕一块猪肉,够平凡了。如果我问哪个部位最好吃,这样听起来很白痴的问题,估计会问懵不少人。

江浙人心中,一头猪身上只有两斤到三斤肩胛骨以上的“宝肉”,如果切薄片烫,很多人都以为是“和牛”。那称之为梅花肉,因为它的形状很像一坨梅花,里面花纹那是因为肌间脂肪的存在。

自从吃过国哥推荐的“八两肉”,我对猪的认知又有了长进。

澳门很多地方还在用“司马斤”做计量,600g一斤,一斤16两,所以半斤和八两一样。吃了多年猪肉后,我才真正领略猪身上最美味的部分,只有那么点!

“八两肉”是猪颈肉的一块很像金刚鹦鹉嘴巴的部分,所以澳门也叫“鹦哥嘴”。猪肩旁的第一块肉,也叫“第一刀”,在浙江被称为“梅头肉”(你可以理解成梅花肉的头)。半肥半瘦,那是猪颈美味的巅峰。看起来有半壁肥油,其实到嘴里鲜美易化,油脂里面富含肌苷酸。我才知道一头猪身上的“万水千山”,全都有讲究!

在澳门太垦堡陈老太顺德美食吃的那天,许知远也在。我们都感觉惊奇,“八两肉”煲灵芝汤,那肉口感会那么爽滑娇嫩。我心中疑团“八两肉”,终于解开。司空见惯的食物,也可以重新发现珍贵之处。

你能想象,吃了几十年的东西竟然“惊为天人”吗?如果把猪肉比作爱人,这样子的重浴爱河,比另谋新欢要高级得多。

那天,我也重新爱上龙虾。很讨厌龙虾的我,不会孤独,大多数人都会觉得酒席上了龙虾就不想吃了。火候过了,吃起来像网球,需要大力嚼的那种“弹牙”真的要把牙弹出去才罢休。

国哥的龙虾,牙齿咬下去是有肌肤触感的,我那天算真见识了,需要在断生的临界点才可以达到。前面先焗,后面撒威士忌在锅盖上,一味“真火”去焖,才能如浴火凤凰,最终完美出品!

看国哥做菜是种享受,他动作悠游自在,火候也是胸有成竹,倒是我在边上一直问:“熟了吗?”紧张兮兮的。他见我在边上那么馋,说:“过来撒葱。”

人家天女撒花,神婆撒葱花。关键掀锅那瞬间,蒜、姜、洋葱的焗香已经穿过龙虾的鲜汁,迷了我的五脏六腑,还没撒,就饿到没力气。

心愿食单:那些平凡的“不凡”和不简单的“简单”

我的心愿食单也很简单,就是想尝下国哥每天吃的,还有朋友圈那些我吃不上的。其实,高端中餐市场历史以来,也有自己的气质,我总结下来是:平凡的“不凡”和不简单的“简单”,那是中国味道的含蓄美。不管我们去理解榜单,还是榜单来理解我们,都一样。越来越外秀的部分,不是餐桌品味进步了,只是咱们拍照设备和社交网络进步了而已。

那个逛完菜场的大风天,我和国哥在澳门吃的一顿难忘早餐,吃的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澳门人早餐首选生滚粥。滚黏米粥中烫熟各种“宝贝”。他说喝完就不冷了,还真的是。

那家在“顺德公海鲜饭店”隔壁的一条两米宽的窄巷子里,叫“成记粥品”,穿堂风吹着整个塑料棚子都有点颤栗,我的塑料板凳正对街对面“财神爷”三个字,倒也是彩头景观位。

国哥为人很帮衬人,所以街坊人缘特别好。国哥一来,老板连忙热情安排位置,我们插了个友情队。他帮我点了一碗招牌“综合”粥(猪肚、猪肝、肉丸、鱼片)和一碟草鱼皮,国哥一边撒着白胡椒粉一边说,这里开了60年。老板龙哥(罗邦龙)唱歌吹水,蜻蜓点桌说笑,还能各种方言自由切换,国哥笑说:“外号'口水龙'。”我也开始学着撒白胡椒,国哥用手帮忙挡住风,说:免得迷隔壁桌眼睛。

我想起那天直播《神一样的餐桌》时,国哥就在隔壁“顺德公饭店”摆宴,馋倒不少粉丝,关键是好多都是几近失传的老粤菜!不少菜,在国哥手上是三两下就完成了。

两种龙趸皮扣苦瓜火方、龙趸肚扣炒黄鱼籽,让一条大龙趸精贵得死得其所。

这里的“黄鱼”不是东海的那种,其实是小肌鱼(斑鰶),斑鰶和花鰶在广州俗称“黄鱼”。

八宝炖鲟龙鱼筋我在卡露伽的基地吃过类似的,不过做成甜品我是闻所未闻,期待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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